徐元香畏罪自盡沒過多久，素灩執意尋死，亦也跟著去了。也不知曉黃泉路上，這二人究竟會不會見著面。

我終歸還是以貴妃之制下葬了素灩，原本是打算追封她為皇後，可小福貴卻是勸說道，徐元香才死，若是後頭再追封一個皇後去，只怕又得招惹好一番閑話。

於是此事只得暫時作罷，我卻仍舊心中盤算著，再過幾年，還是要給她一個至高無上 的地位。

漸近除夕，天氣變得越發冷了起來。

因著今年清冬似是比往年還要寒冷許多，以至於內務府前幾日加制了冬衣，分發至各宮各殿。

我處理完朝政之後，回奉先殿正準備用午膳之時，恰巧看見閎兒坐在廊上，捧著一本書，專心致志地看著，旁側則是崔謹全在時不時地忙碌著。

擡頭見著我，二人連忙起身行禮。

今日閎兒著了一件棗紅色的冬衣，款式甚是眼熟，似是曾在哪裏見過一般。

待得又走得近了一些，我方才發現閎兒身上的那件冬衣，從前皇兄好似穿過一般。許是見我目光稍作停頓，崔謹全忙在一側道：“這是先帝爺幼時所穿過的衣裳。”

原是如此，對於這衣裳如何到了閎兒身上，我其實並不好奇，只微微頷首，“嗯”了一聲，便拉起閎兒的手，又與齊一道往裏走去。

眼下時辰剛巧差一刻鐘方到午時，進殿的時候，宮人們正在收拾，準備上菜。

我便攜著閎兒一道先在首位上坐下，崔謹全慌忙道：“陛下，萬萬不可。”

崔謹全的心中所想，我哪裏不知曉，他無非便是覺得我與閎兒同坐，有違祖制，自是不願讓世人所詬病。

可偏巧此時我沒有半點興致與他交談，只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，崔謹全當即噤了聲，仍舊有些欲言又止，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。

短暫的平靜過後，宮人們很快地魚擁而入，將膳食給一一擺放了上來。

大抵還是因著將近年關的緣故，今日菜色頗有一種喜氣洋洋的感覺，主要以紅燒為主，配以些許清淡菜色，看上去亦也令人食欲大開。

我拿起銀筷，拈了一小筷子的紅燒獅子頭放在閎兒面前的銀碗之中。身側立即有宮人為他分成極小塊的樣子，閎兒先是含了一口湯水，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始吃起銀碗之中的吃食。

見他吃相端正，分明是一個總角小兒的模樣，偏巧要學出一副成人穩重的樣子。

我忍住了笑，又替他布了些菜。

待得用完午膳，已然是下午時分，外間隱隱約約有了陰沈沈的感覺，似是有了要下雪的前兆。

好在下午並無旁的什麽事情需要處理，我亦也無需出奉先殿去。哪怕外頭大雪紛飛，也無關我什麽事。

覆又吩咐小福貴去將景奕冉給悄悄請進宮裏頭來，我瞧著左右無事，便隨手翻看起閎兒早些時候寫的文章。

字跡稚嫩，但其中深意卻儼然不似他這般年歲能夠輕易揣摩出來的。看來後頭給閎兒尋的這個先生，還算是有些作用。

我心中不免甚感欣慰，又看了好一會兒，恨不得將文章裏頭的細則全然都記到心裏頭去。直到小福貴去而覆返，告知我景奕冉已然到了奉先殿外，我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閎兒所做的文章。

出了內殿，外間已然開始零零散散地下起雪來，殿門大大敞開著，我一眼便瞧見景奕冉正侯在奉先殿外，身上落了好些白雪。

待得我坐下以後，小福貴近身來，只道：“啟稟陛下，大司馬到了。”

我故作沈吟地點了點頭，這才道：“讓他進來罷。”

於是小福貴應諾了一聲，快步走出殿內，到景奕冉的跟前頓足，輕聲言語了一番，後者朝他微微頷首，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走了進來。

“微臣參見陛下。”景奕冉施施然行禮，我略一擡手，只示意他先坐下。

後者撣了撣身上的落雪以後，方才坐下，又朝著我拱手行禮。

我笑道：“好了好了，無需這般拘禮。”

景奕冉亦也笑道：“陛下看重微臣，可這祖制的規矩總是不能廢的。”

他這話頗有道理，我深知他的脾性，自是不再繞著這個源頭繼續說下去。待得宮人奉上茶水以後，我示意小福貴站到我的身後去，

“不知景愛卿如今可查出什麽來沒？”屏退旁側伺候的宮人以後，我如是開門見山道。

景奕冉似是一早便猜測到我宣他入宮的用意何在，他絲毫沒有遲疑便道：“回陛下的話，錦衣衛處的確是查到了幾個頗有嫌疑之人，如今正關押著，只是眼下還在審問之中，暫且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。”

這倒是十分讓人喜憂參半，我抿了抿嘴，半響沒有說話。

於是景奕冉繼而又道：“不過如今大致的方向倒是確定了，只是不知曉陛下可有什麽打算沒？”

經他這般一問，我方才朦朦朧朧地回過了神。

“景愛卿果真深得朕意。”我如是道，後者神色依舊，我便接著又道：“自先帝爺登基以來，大孟宮中從未有過大赦。如今倒是可有尋個緣由，放一些宮人出去，待得人少了以後，這事自是要好辦許多。”

聞言，景奕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，他對此似是沒有什麽異議。

與他又說了一些旁的話，話題不知何時轉到了身在質子府內的裴長郡身上。

自從知曉裴長郡便是駙馬的死而覆生，我已然有好些時日不曾見到他了。如今乍然聽見景奕冉提及，自是忍不住地專心致志，凝神而聽。

“微臣聽聞，前兩日，那位鮮卑國的皇子似是出了些事，只是質子府那邊守口如瓶，偏巧沒有半點消息傳出。”放下茶盞以後，景奕冉如是道。

因著駙馬身份特殊的緣故，以至於鮮卑國的質子在大孟京城之中地位獨特，居住的質子府內，除了外側必備的護衛以外，亦也幾乎全是自己帶來的人。

我楞了楞，半響方才回神，只問道：“質子府戒備森嚴，怎的還會讓皇子出事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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